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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三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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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没想到就在此刻,陆长岐却一掸长袍,走到道场中央,拱手高声道:“今日敝庄双喜临门,一来适逢赏剑大会,二来天降奇物,传言中的“雷泽刑天锤”已然见世。`乐`文`小说`www.しwxs.com当此双喜之庆,敝庄将重开“洪武天炉”,再行铸铁之举。”

    这“雷泽刑天锤”五宇出口,众人都是哦了一声,贾无欺虽曾听说过这只神锤,却不知这锤子的全名便叫“雷泽刑天”。

    只听一名道士哈哈大笑,这人满面红光,正是武当七雄排名第三的赤川子,他行上前来,笑道:“这可太妙了,我赤川子行走江湖多年,一直耳闻这神锤的好处,还请陆庄主快快取出,也好让贫道大开眼界!”他言语间隐隐有些兴奋,当是对这“刑天锤”心仪万分。

    陆长岐笑道:“神锤见世,敝庄自不会藏私,当用以造福生民。赤川道长若是要看,敞庄如何敢怠慢?”伸手一挥,只见道场中央一块巨大的石板翻开,霎时出现五名家丁,他们合力抬出一只铁锤。

    众人听这神锤的名字好生威风,又见这锤好生沉重,居然要五六名家丁合力抬出,当下急急伸头来看。谁知一看之下,不免大为失望,只见锤身古旧,上头满是铁锈,形状虽然硕大无比,但也看不出什么了得之处,众人暗自摇头:“什么神锤,名字这般了得,却是破烂东西一件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见场上众人多半面露失望之色:心下暗暗摇头,寻思道:“这些人全是土包子。”但他用意不在炫耀,却也不多加说明。

    贾无欺和岳沉檀上前去,俯身去瞧,众人见他们走来,纷纷让了开来。贾无欺细目看去,这神锤满布铁锈,看似平庸,但仔细一瞧,那锤面却隐隐裹在一层青光之中,看来此锤定有神秘之处。陆长岐见他连连颔首,便微笑道:“阁下有何高见?”

    贾无欺淡淡地道:“相传汉代以“雷泽”为雷神,“刑天”则是天神之敌,是为山海经所载神祗,汉代以后,此二神并不常见。照此看来,此锤当是汉代古物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双眉一轩,拱手道:“阁下果然高见,一语中的,傅说这神锤便是汉代张衡所传,至今已有千余年。”他见场上众人都已看过这神锤,便道:“天降祥瑞,既然“雷泽刑天”已然现世,仗此天威,我庄定可重新开业,再起“洪武天炉”之火。”

    说着向岳沉檀等人一躬身,道:“一会儿还请各位英雄一同见证,让朝廷大臣知晓这“洪武天炉”确可制作器械,绝非朝廷某些大人口称的废物。”场上众人多半不知龙渊山庄与朝廷间的恩恩怨怨,听陆长岐这么一说,都是交头接耳,纷纷打探详情。

    陆长岐道:“吉时已届,请各位随我派门人一同见证“洪武天炉”。”场上众人多是粗鲁的武人,耳听有好戏可看,登时轰然道:“天炉在哪儿!快啊!”

    贾无欺心道:“听说这天炉性子倔傲无比,到底什么是傲性之炉,我今日可要见识明白了、”

    心念电转之间,只听一阵巨大轰鸣声,从山峰东北角平底升起一座十来丈高的大炉,看来雄伟壮阔,想来便是什么洪武天炉了?正看问,陆长岐已然掀开炉旁的封条,说道:“我家这座“洪武天炉”另有一个名字,名唤如意炉,此炉大有灵性,用的是沙模烧烤,绝非常炉可比。”众人心下一奇,寻思道:“炉子又不是猫狗,怎能有什么灵性?”当下都是好奇,只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有灵性的炼铁炉。

    贾无欺心道:“自古以来,无论是木匠、铁匠、石匠,莫不以为器械有神,看这陆庄主虽是非凡人,却也脱下了这等纤纬之说。无怪会给朝廷安上了罪名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亲自烧起炉火,霎时间火光四溢,烈焰腾天,众人见这炉火烧得如此之快,无不大为骇然。贾无欺细看那座大炉,只见通风口居于北面迎风,想来此际正值春冬之交,风力定能自行灌入,无怪这炉火须臾间便烧得如此剧烈。

    陆长岐命弟子取出物事,见是只百两重的元宝,道:“今日便以这金子为试。”他将金元宝置于地下,取出“雷泽刑天锤”,呼地一声,猛力灌下,只听巨震一响,直若雷鸣,众人心下骇然,都想道:“好一只“雷泽刑天锤”,光听这声音就非同凡响。”

    众人细看那金元宝,只见已然给压得极扁,宛若一只盘子也似,地下另有些细细的粉渣。陆长岐从地下拾起粉末,道:“诸位请看,这不是金粉,乃是添加在元宝中的铜粉。”

    众人看过之后,都是啧啧称奇。看来这神锤敲落,巨力震荡,居然能震脱其中杂质。一般铁匠敲打铁面千百锤,无非是想去芜存菁,使铁中含碳之量改变,但这神锤一记敲下,却抵得上旁人的千百锤,果真是非凡之物。

    陆长岐运起内力,将压扁的元宝吸附于神锤之上,跟着丢人炉火中锻炼,众人见他内力深厚,轻易便将元宝吸起,一时都是暗暗称许。卢云和岳沉檀,也自立于人群后观看,贾无欺见岳沉檀脸露讶异之色,好似颇为叹服,颔首便道:“这位陆庄主内劲不小。这黏劲用得恰到好处。不愧是龙渊山庄的宗主。”岳沉檀听他出口品评,似乎胸有成竹,不禁打趣:“怎么?你也会这手功夫么?”

    贾无欺微微一笑,道:“我这黏劲使将出来,你可万万甩不开。”

    岳沉檀咳嗽一声,道:“人家练功是拿来吸金元宝的,你却是拿来干什么?”

    陆长岐烧烤半晌,见元宝渐渐熔解,便提起刑天锤,入炉取金,将之遍示宾客,道:“诸君请看,这便是“洪武天炉”的如意妙法。”

    众人早想见识所谓的神炉灵性,当下急急去看,只见金元宝已然烧成一枚金球,圆润滑腻,光可鉴人,便用沙模来造,也未必有这般细腻,一时之间,无不大为惊叹。

    陆长岐将金球放在地下,道:“诸位,这只金元宝之所以烧成球形,绝非我陆长岐所为,而是“洪武天炉”以为黄金纯正,当做球形,这才将之锻烧成这个模样?”

    他见众人议论纷纷,各有不信之意,陆长岐又道:“寻常铁匠打造物事,定要事先造模,否则不成形状。但我家天炉号称不世玄秘,岂同凡俗?这炉下乃是一只沙坑,坑中藏有矿脉,名曰“如意八宝砂”,内含金银铜铁锡铅等八宝,如意砂依着锻烧物事的天性,自行为之包覆烧结,如非事先定制砂模,否则炉里会烧些什么物事出来,那是无人知晓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闻言,更感讶异万分。照他这个说法,这“洪武天炉”竟能依照锻烧之物的属性,自行为其打造形状,听这话如此荒唐,众人都感难以置信,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。

    陆长岐又道:“纯金太软,放入神炉冶炼,便得赤铜。铁质易锈,神炉便为之掺混银铬,只要烧冶之物本身有未尽良善之处,天炉凭著如意砂”的种种奇妙,便能为之增补。”

    一名宾客面带冷笑,道:“照你这么说,不管你放任何东西下去,这天炉都能为之妥善锻造了?”

    陆长岐道:“正是如此。只要是有用之物,这天炉都能烧出个妥切的模样来。”

    那宾客哈哈大笑,道:“可若东西本身已达完美之境,这天炉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陆长岐摇头道:“世间万物都有缺陷,何来完美之有?”那宾客冷笑道:“你休要随口狂言,且看我这把刀。”说着解下佩刀,递给了陆长岐。

    那宾客面有得色,道:“这刀是我在武当山下的天龙铁铺里打来的,足足花了我三千两银子。如此天价,还会有什么不足么?”陆长岐听他说得狂,登时哦了一声,急忙伸手接过,跟着细摸刀身,却是良久不语。那宾客冷笑道:“怎么样,天龙铁铺也是响叮当的字号,比起你炼铁山庄的手艺如何啊?”

    陆长岐叹了口气,摇头道:“阁下给人骗了,这柄刀铁质不纯,怕不是好货。”

    那宾客怒道:“这刀随我已有十年,转战大江南北,无往不利,你居然敢出言嘲笑?”

    陆长岐无意招惹纷争,他将刀上下挥动,道:“在下绝无嘲讽之意,请阁下莫要见怪。这样吧,既然天炉已然重启,我便把这柄刀重新锻造一番,你说可好?”

    那宾客老远赶来此地祝寿,早有所图,其实先前说的什么三千两云云,用意只在相激,也好捞些油水。此刻听陆长岐这么一说,已是掉入圈套,他心下大喜,但脸上却摆出不大情愿的神色,只皱眉道:“好吧,看在你诚心的份上,便让你试上一试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听他说得狂,却也不以为忤,他举起“刑天锤”,望着那人,道:“你这刀杂质太多,需用“刑天雷”敲打一记,方能去芜存菁。不知兄台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那人笑道:“我这刀非比凡物,不怕敲打,你只管敲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点了点头,暴喝一声,神锤已然砸下,只听巨响震爆,好似天雷击落,在众人的惊叫声中,那刀已然四分五裂,竟尔烂成碎屑一般。

    陆长岐吓了一跳,惊道:“你这刀不是值得三千两银子么?怎地这般不耐打?”先前神锤敲在黄金上,只因金质极纯,便无散裂之象,谁知此时一锤击落,刀身竟如砖块般爆开,想来那宾客根本在胡吹大气,这柄刀定是值不上几两银子的西贝货。

    那宾客见随身兵刀烂成一团,登时惨叫起来:“完啦!完啦!咱没吃饭家伙啦!陆长岐!你定要赔我!”陆长岐叹了-声,吩咐弟子道:“好了,就算咱们不对吧。带这位朋友到兵器库去,让他随意取件兵刀,算是赔给他的。”

    那人大喜欲狂,嘻嘻一笑,便随弟子去了,这龙渊山庄手艺精湛,兵器库里藏有无数宝剑利刃,等闲家生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,近二十年来不再外卖兵器,所藏更是丰富无比,想来那人定要因祸得福了。

    眼见那人欢天喜地而去,陆长岐向场内宾客逐一拱手,道:“诸位朋友,好容易开炉复业,诸位宾客又是远道而来,我陆长岐定须打造出一把像样的兵刀,方能无愧“昆仑铸造”之名。”说着朝弟子们吩咐,道:“你们去取铁砂来,师父今日要造柄好剑出来。”

    这陆长岐贵为“昆仑铸造”,眼界自非常人可比,他所称的像样兵刀,恐怕已是一般人眼中罕见的神兵利刃,众人先前见识了金球的玄妙,都想见识一下,看陆长岐口称的好剑,会是什么样的神奇物事。

    眼见山庄门人躬身答应,便要取铁砂出来,匆听一人道:“庄主不必麻烦了!寻常铁砂如何堪用?且看我这柄宝剑,倘若以此为基,重新铸造,定能打出一柄流芳万古的神兵,永为贵庄之见证。”众人转头急看,只见说话那人高瘦身材,身穿道袍,正是武当七雄之一的赤川子。

    赤川子跨步上前,刷地一声,抽出了佩剑,只见那剑约莫半人高矮,色做血红,望之如同火焰,大有玄异之象。赤川子面带傲色,昂然道:“此剑名为“赤龙”,乃是本派密传的七大神兵之一,今日既然阁下坐拥神锤、天炉二宝,不如再加上我这一宝,也好打造出一柄惊天动地的好剑!”说话间平举剑身,但见剑上散出血样杀气,以气势观之,已是一口难得至极的利刃。赤川子有意展现威力,随手提剑,便对一侏大树斩下,剑身斩落,如裂纸帛,霎时树身已然倾斜,跟着便已倒落在地。

    赤川子将长剑递过,沈声道:“谨奉赤龙,以图神剑!”旁观众人听了这话,无不兴奋鼓掌,都在大声喝彩。

    寻常铸剑,多以精钢锻造,倘若本是神兵利刀,除非有破损缺口,否则极少有人愿意重铸,赤川子此时愿意借出爱剑,一半是因为天炉、神锤的名气实在太响,再一半则是因为“赤龙”剑身过长,与他的武功不太匹配,这才有意重新锻造,倒不是有意来出这风头。

    陆长岐细细审视赤龙,颔首道:“纹理细腻,柔展并济,应为唐代工匠所制,确实是柄好剑。”他将剑柄除下,将剑刃平放地面,跟着取起神锤砸落,好来去芜存菁一番。

    只听轰地一声,锤剑相交,火光四射,众人听这声音好响,急忙探头去看,只见那“赤龙”已然烂成一团,只余巴掌大小的一团红铁,其余碎屑都是四散分飞,溅得满地都是。

    赤川子面色惨白,道:“怎么变得这般小?”陆长岐道:“这剩余的铁块,乃是“赤龙”的真正精髓,其余纷飞之物,都是其中残渣,不如不要。”赤川子虽然肉痛,但他本就希望赤龙能稍短-些,当即点了点头。道:“既是如此,请阁下为我好生打造,也好造出-柄绝世匕首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默然无语,迳将红铁送人火中,只见炉火忽高忽低,青红相间,想来大炉已在锻烧。赤川子看在眼里,喜在心里,寻思道:“嘿嘿,这回若能打出一柄旷世匕首,配上我赤川子的神妙武功,从此咱们便要名扬四海,那掌门之位,自也脱不出我的手去啦!”

    他喜上眉梢,正自想像日后威风八面的好日子,陆长岐已将“雷泽刑天锤”伸入火中,跟着取了赤龙出来,道:“道长,您的赤龙已铸好了!”

    赤川子大喜,急急奔向前去,旁观众人心下艳羡,也都上前观看。

    百双眼睛一起瞧去,却不见神锤上吸附有物。

    赤川子惊道:“我……我的剑呢?”

    陆长岐皱起眉头,甩镊子夹起一根针,道:“不巧了,那红铁耐不住烧,竟变成一根针。”

    赤川子惨叫道:“我的赤龙!我的赤龙!”

    陆长岐叹道:“对不住,你的赤龙变成赤针了。”

    赤川子泪眼汪汪,伸手去取钢针,正要入手,陆长岐急喝道:“小心!烫!”这话声虽快,还是迟了一步,赤川子只觉掌心疼痛,霎时便给烫出一个水泡,那钢针更已掉落在地,直直朝一块大石落去。

    只听哆地轻响,那针头向下,竟没入了半截之多。众人赞叹道:“好锋利!”赤川子见钢针锋锐无比,也不知该哭该笑,正要伏身去拾,谁知那针力道不歇,还在缓缓往下钻动,好似沉入泥沙一般,不过眨眼,便已沉入大石,跟着隐没不见。

    众人见这钢针如此锋利,直是匪夷所思,忍不住都是骇异出声。赤川子也是吓了一跳,大叫道:“赤针!赤针!你可别跑啊!”他将大石搬开,只见地下留有一个细孔,那针又已钻入地底去了。赤川子惨叫道:“快拿铲子来!我一定要把赤针找出来!”龙渊山庄门人甚是过意不去,连忙取过铲子,让赤川子就地挖掘。

    一名大汉喝道:“什么神兵利器?全是些假东西!”众人转头急看,只见那人身长九尺,端的是铁打的大汉,手中宝刀开阔雄大,刚猛罕异,宛如飞鹰展翅,想来定非凡物。

    那大汉喝道:“退开了!”他抽刀出鞘,虎吼声中,已然举刀砍落。只是刀入石面,无声无息,霎时已将大石剖为两半。众人见那大石切面甚是光滑,无不大为震撼,想来这柄宝刀真是罕见的精品。

    那大汉用力一掼,立刀于地,冷冷地道:“此刀名为“翔鹰”,大大不同于“赤龙”那西贝货,随你们整治吧!”

    此时赤川子哭得死去活来,便由玉川子作主,他眼光尖利,一见这人虎背熊腰,便已将他认了出来。当下冷笑-声,回敬道:“我说哪来的傲慢小鬼,说话这般难听,原来是神刀门的少门主啊,令尊宋老爷子还好吧?”那大汉双目如电,沈声道:“你们这帮俗人别来扰我,我此来长洲,只为炼冶这柄宝刀,其余我一概不想理会。”

    众人见他神态傲慢,各有不悦之色,陆长岐却是面无喜怒,他点了点头,道:“翔鹰…翔鹰……原来这柄便是大名鼎鼎的“翔鹰宝刀”,此刀号为天下第十,今日一见,果非凡物。”

    那大汉哼了一声,道:“天下排名,实乃虚妄,哪柄刀与我这“翔鹰”较量过了?陆庄主未曾亲眼考察,仅以道听途说,便来论断高下,不免有分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听了这话,却不生气,只微微一笑,道:“少门主不必气恼,是否神兵,刑天锤下,自能分晓。”他举起神锤,猛地敲落下去,只听当地一声雷震,那翔鹰宝刀竟只微微弯曲,丝毫不见碎裂。众人惊叹万分,忍下住大叫起来。

    那大汉仰天狂笑,傲然道:“此刀如何!可否称得上天下第一?”陆长岐却不正面应答,只颌首道:“难得,难得,此刀确实罕见,且待我来试炼一番。”他拿起神锤,将之放入天炉之中,当此珍品,巩志不敢怠慢,便抢了上来,亲自拉扯风箱,霎时只见火光熊熊,直达尺许。

    那大汉双手抱胸,凛然看着天炉,神色甚是自信。旁观众人心中都想:“好你个神刀门,平素尽是胡作非为,今日再给你们打出一柄绝世宝刀,怕真要横着走了。”

    这“神刀门”自来多为朝廷办事,近年更派遣不少门人弟子在锦衣卫当差,深得朝廷欢心,若再打出一柄绝世宝刀,自可挤身武林第一流门派之列,足与武当、太冲、丐帮、少林等大派并肩了。旁观诸人多与神刀门交情平常,眼见他们兴旺可期,无不面露妒嫉之色。

    过不多时,陆长岐从天炉之中取出一物,高声喝道:“天炉妙法,已然重铸翔鹰,诸位请看!”说着以铁钳夹举宝刀,遍示群宾。

    众人急急看去,霎时诧异出声,只见那翔鹰宝刀前头成铲,后柄如棍,成了一件奇形兵器。那大汉揉了揉眼睛,颤声道:“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陆长岐道:““洪武天炉”如意妙法,砂模自然浑成,以“翔鹰”的铁质冶炼,自烧为这般模样。”

    那大汉拿起那柄怪刀,只见前头实在太扁,有如扫帚一般,后头却细长如棍,实不知要如何应用伤敌,一时皱眉苦思。旁观诸人也是议论纷纷,都在评论这神刀的奥妙之处。

    众人正自猜测,却听剑舞门有一女子噗嗤一笑,道:“师姐,这怪刀前头好扁,后头却又连着一根杆儿,看起来好像是……好像是……”

    被称为师姐的人哦了一声,问道:“像是什么?”

    那女子继续笑道:“像是根锅铲。”

    剑舞门众人忍俊不禁,掩嘴笑道:“真的很像呢,拿来炒菜应当不坏。”旁观众人细看之下,也觉此言不假,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贾无欺听在耳里,心头自也莞尔,想道:“看来这“洪武天炉”当真是座狂傲无比的怪炉,人家的神兵利刃放了进去,它却硬要烧成锅铲模样,想来太也气人。”

    耳听两名美貌少女出言调笑,那大汉如何听得下去,一时狂怒不止,喝道:“你们这两只雌的!却在放什么屁!”急怒之下,指着陆长岐骂道:“你这老狗子,把我这“翔鹰”弄成这幅模样,我要你赔命!”说着伸手出来,便往陆长岐脉门扣去,陆长岐一来心里有愧,不敢闪避;二来那大汉身为神刀门第二把交椅,武功确实高强,霎时之间,手腕竟给那大汉牢牢抓住。那大汉举起怪刀,狂吼一声:“好一柄锅铲!老子先拿你的脑袋炒菜!”大怒之下,便往陆长岐脑门敲落。

    龙渊山庄众弟子见状大惊,纷纷喝道:“快放开我师父!”

    岳沉檀更是提声冷喝:“大胆!休得伤人!”他尚未出手,只见满天花雨,无数奇形怪状的兵刀扑天飞来,原来龙渊山庄乃是炼铁世家,无数名刀利刃都是出自他们手中,众弟子们平日便打造了不少奇门暗器,以补武功的不足。

    暗器飞来,那大汉却丝毫不怕,虎吼一声,举起怪刀一挡,只听叮叮当当连声轻响,那神刀仗着前头扁平如铲,竟将无数暗器接了过去。众人见这大汉武功了得,都是骇异出声。

    那大汉将陆长岐往地下一摔,怒吼道:“看我杀了你!”众弟子见师尊危急,急忙奔下场中,贾无欺也急急下场,但刀铲已至额头,恐怕谁也救不了陆长岐的性命了。

    当此生死一刻,却听一个温文的声音叹道:“好啊!好一柄能接暗器的宝刀啊!”旁观众人闻言回望,只见说话之人带着□□,正是天残谷的青衣人。

    那大汉陡听此言,霎时便停下手来,怒目看向青衣人,大声道:“你说什么?你也在嘲笑我的“翔鹰”么?”

    青衣人道:“在下岂有此意?只是我见阁下的兵刀非比凡物,方才无数暗器发来,你随手一挡,便将暗器尽皆收了去,有这等绝妙兵器在手,不知要羡煞多少英杰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针见血,果然那大汉傻傻愣住了,他低头看着手上的“翔鹰宝刀”,颤声道:“没听你说,我倒真没察觉,这翔鹰原本太粗犷了些,想不到成了这怪模怪样,反而好使许多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见他不再伤人,便也站起身来,皱眉道:“这位朋友,翔鹰宝刀之所以成了这怪模样,纯是天炉妙法所为,你若不乐意,一会儿老夫再以凡火重打造,将它做回原有模样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那大汉尚未回话,猛见一旁跳出名高瘦男子,喝道:“这位神刀门老兄,你若是不要这刀,求你卖给我吧!”那大汉一愣,转头道:“你是谁?”那男子下答,迳自从背后取出一只巨大锅子,用力挥了挥。

    那大汉只觉莫名其妙,怒道:“你怪模怪样地干什么?”那男子大声道:“我这锅子是二十年前请龙渊山庄烧出来的,从来不沾一点渣屑,只是始终找不到一只好锅铲!今日来此,便是求锅铲的,请老兄将这“翔鹰”卖给我,多少两银子都成!”

    旁观众人认出这名男子,低声都道:“这人便是御前名厨赵龙膳,都说他炒一道菜值得千两银子,原来也是龙渊山庄的主顾。”

    只听赵龙膳提声喝道:“阁下想清楚了!我厨艺天下无双,这“翔鹰”若能为我所用,天下人可有口福了,求阁下快快把“翔鹰”卖给我吧!”

    那大汉听他说得荒唐,只虎吼一声,喝道:“滚你妈的!去死吧!”说着使出本门刀法,刀铲劈出,直向赵龙膳而去。这刀快速绝伦,却又静寂无声,登让众人目瞪口呆,寻常兵刃挥出,多会风声大作,哪知这刀铲形状特异,却能破空无声,若非柔韧锐利已达极点,绝不可能达此境界,一时之间,场内群豪无不大为惊叹,连那大汉也是为之心惊,抚刀赞道:“神刀,神刀,真是绝世神刀啊!”

    赵龙膳见这了大威力,登时大叫:“什么神刀?那是绝世神铲啊!这位大哥卖我吧,姓赵的出三千两白银!”他口中说话,脚下却是往前急扑,竟要抢夺那柄刀铲。

    那大汉暴吼连连,喝道:“不卖!”说着举刀出击,一招“旋风扫落叶”,平扁的刀头挥出,已笼罩敌手上下三路,竟比原本的“翔鹰”威力更广,登把赵龙膳逼开一步。

    这雨人一个砍,一个躲,转眼便过十来招,赵龙膳身法轻盈,武功当非凡俗,只是在这神刀之前,全然无法还上一招半式。两人你追我逃,赵龙膳出的价码也已加到五万两白银。

    几招过后,那大汉越加觉得这刀比以前更为顺手,长短轻重,尽皆如意,忍不住缓下手来,抚刀赞叹。

    赵龙膳着地一滚,抱住那大汉的腿,哭道:“老兄啊!求求你把神铲卖给我,我这辈子烧菜辛苦,却不曾真个用过好器皿,民以食为天,求求你念在老百姓的份上,把这铲子卖给我吧!”说着呼天抢地起来,这赵龙膳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,哪知为了买一柄锅铲,居然出到这等丑陋模样,众人都觉好笑。

    那大汉一脚将他踢开,骂道:“好容易我这“翔鹰”成了这等神奇模样,你居然敢动它的主意?给我滚!”赵龙膳滚倒在地,大声道:“你若不卖,咱便用偷用抢,也要搞它到手!”说着杀猪似的尖叫起来,又朝那大汉抱来。

    那大汉给他缠得烦闷不堪,当场抱刀飞奔而去,赵龙膳却不死心,爬起身来,也是急追而出。众人见这两人一个跑,一个追,又是骇然,又觉好笑。

    陆长岐提声叫道:“这位朋友,你到底要不要把翔鹰弄回原状?”话声未毕,远远听那大汉叫道:“免啦!从今以后,老子不练刀法,专搞铲法!“神刀门”不复在矣,从此江湖只有“神铲门”!”

    众人正好笑间,忽听那赤川子叫道:“我的赤针!终于给我挖到了!”

    众人转头急看,只见赤川子已然挖了一个五丈有余的深洞,想不到尖针柔细,还能入地如此之深,忍不住都是惊叹。赤川子从洞底跳了出来,手上捻着那根赤红细针,垂泪道:“想我一身剑法傲视武林,谁知我的宝剑竟成了一只针,天哪!这要找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匆听武当七雄的玉川子道:“其实这针也未必是件废物,若以我派的“武当玉袖功”使动这根尖针,想来倒也不坏。”这玉川子乃是赤川子的师兄,此时一语道破玄机,登令赤川子身子一震。他低头细想“玉袖功”的套路,旋即大喜道:“师兄所言极是!若以玉袖功的灵动,配上这根神针的锋锐,我派武功定然大进!”说着喜悦跳动,竟似迫不及待,霎时飞身离去。

    赤龙化剑为针,翔鹰炼刀成铲,都令主人感恩戴德,欢喜而去。青衣秀士颔首道:“好一座神炉,专损神兵利刃,却又另赐妙法,当真是特异之至了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叹道:“唉……当年也是这炉子太过倔傲,才为我龙渊山庄惹来大祸,谁知有了这“雷泽刑天锤”,还是烧不出真正的神兵利刃,唉……这可要如何是好呢?”

    贾无欺见他低头叹息,心中便道:“看这怪炉如此奇特,怎能拿来铸造西洋□□?想来朝廷罚这陆长岐,却是没罚错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说笑一阵,那陆长岐却是愁眉苦脸,他叹息良久,转问宾客道:“难得有天炉神锤二宝,请问诸位孰要冶炼兵刀?”众人见锋锐如“翔鹰”一般,都给整治成一只锅铲,只怕自己随身刀剑连神锤那关都过不去,到时一个不巧,定给砸得稀烂模糊,众人心下害怕,都是摇头不语。

    几名好事之徒心存好奇,心道:“他奶奶的怪炉,看老子丢些废物进去,它会生将什么狗屁出来?”这几人趁着陆长岐不备,迳往炉里乱丢东西,一时间水壶、铜钱、旱烟杆纷纷飞入?陆长岐猛地惊觉,急道:“你们别乱来!”那几样烂东西落入炉口,只见炉火往外一卷,迳自将那些废物烧成灰烬。众人吓了一跳,连忙退开。

    众人正惶惑间,忽听一人道:“神锤、天炉虽已降世,但等不到真正的玄铁神钢来冶炼,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。”

    众人转头急看,只见一人身穿白袍,痴痴地注视洪武天炉,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到来的。

    不是梅独凛,又是谁。

    这时只听砰砰几声巨响,身着太冲剑派弟子常服的八名弟子,共抬一辆大车从天而降。

    车轮磨地,嘎嘎声响,缓缓行来的一辆大车,上载一颗巨大圆石,望之甚是沉重,众人见推车的汉子多达八人,这八人腰间的佩玉,显示出他们是太冲年轻一代中的翘楚,但这八人脸上流下大滴汗水,看他们推车时咬牙切齿,发声呐喊,好似吃力无比,众人心下一惊,寻思道:“这八人武功高强,个个能担千斤,怎会推不动这辆大车?莫非车上的巨石真个是沉重异常?”

    众人细看车轮,只见那轮子也是精钢所铸,此时却有变形迹象,又见地下车轮的痕迹深陷地下,所过之处,无论是石板沙地,都给压出一道寸许长的深沟,以此观之,这巨石确实沉重至极。

    推车行到近处,那刑天锤莫名震动,隐生蓝光,跟着往前滑去,众人的兵刃更是嘎然作响,连剑舞门女弟子们的首饰也在晃动,贾无欺天性聪颖,一见这等异象,心下便是一凛,忙唤道:“大家小心!这巨石有磁力!”众人闻言,急忙抓住兵刃,就怕飞了出去,误伤旁人。

    寻常兵刀还能拿住,那刑天锤感应甚强,有如活了一般,霎时便冲向大石,陆长岐见状不妙,急忙拉住锤尾,但磁力实在太大,却把他一起拖了过去,几名龙渊山庄的弟子跳了过来,全都压在“刑天锤”之上,只盼阻住锤身移动。

    此时磁力越来越强,六名弟子以全身功力拉扯神锤,却阻不住向前之势,只见地下慢慢地拉出一条痕迹,六名弟子的虎口也已破裂出血,陆长岐心下领悟,急忙喝道:“大家不必硬撑,这两件东西一主阴,一主阳,本该相合!你们快快松手了!”

    众人闻言,当场松开了手,那神锤刚地一声,直向大石飞去,势道极其猛烈。太冲诸高手见神锤撞来,也是大吃一惊,立时避了开来。

    只见神锤撞在巨石上,似乎努力要往里头钻去,只是那巨石甚是坚硬,却是不为所动,场边众人无不目瞪口呆。陆长岐见了眼前异状,也是大为惊叹,他嘿地一声,问向梅独凛,道:“这可是“梅山铁精”?”

    卓凌昭点头道:“陆庄主果然渊博,这正是铁精。若非我有剑神古谱,否则也寻无觅处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哈哈大笑,道:“无怪你要把“雷泽刑天锤”找来,否则这石壳如此坚硬,要如何取出里头的精华?”两人如此对答,旁观众人却连一个字儿也听之不懂,无不一脸茫然。

    说话问,只见天边彤云密布,闪电隐隐,似有天雷要落,陆长岐双眉一轩,道:“大家退开一点,阴阳交会,正负相合,“刑天锤”要引雷下击了。”众人吃了一惊,都是不信,但此时异象连连,再不信邪,那也由不得你。眼看风声呼啸,雷云满布,卢云率先拉开岳沉檀,两人走得远远地,其余众人见他们已然避开,也是纷纷走远。

    便在此时,天际闪过一道白光,跟着霹雳巨响,那白光正落在刑天锤之上,霎时石屑纷飞,大石已然暴成碎层。烟雾弥漫,满地乌黑烂渣,地上滚出了一颗灰黝黝的圆石。那石头约有斗笠大小,状如鹅卵,形状却比方才的局石小了甚多。雷电击打,圆石的磁性似已消失,众人拿着兵刃,都在那儿喘息。

    剑舞门的女弟子们见了这怪石,霎时个个樱唇微张,惊道:“这就是铁精了?”

    一旁的青衣人颔首道:“典籍有载,太古舜帝当政之时,天坠红物于梅山,大地震动,太阳七日不落海,众臣为此叹曰:“唯天唯大,如日方中。”恐怕这便是梅山铁精的由来了。”此时贾无欺等人也各自探头来听,听这“梅山铁精”来历甚奇,无不惊讶难言。

    这厢龙渊山庄众弟子都是铁匠出身,自知铁精传闻,相传炼剑之时,只要置入一点半点,寻常兵刃便能成为天下罕见的奇珍异宝,本以为这是传说,想不到世间真有这等怪异东西,不由得瞠目结舌,在那死命来瞧。

    天降神雷,异象陡生,非只场内众人惊骇,连那陆长岐贵为天下无双的铸铁师,却也难掩兴奋神色。他揉了揉眼睛,叹道:“老夫活了五十岁,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这宝贝,嘿……老天真是待我不薄了……”说着走上前去,轻抚那块“铁精”,神情仿佛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,满是爱怜之意。

    梅独凛见他神思不属,当即微微一笑,道:“陆庄主不必伤感,现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打造这块铁精。这还请你多伤神了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蹲在铁精之旁,上下细细抚摸察看,颔首道:“铁精乃是天地间纯度最高的铁料,以这块圆石之重,当可打上百十把兵刀。不知梅掌门有何打算?”众人听说要有百柄宝剑问世,都是大为惊叹,看这铁精如此宝贵,这百柄神兵中只要有一柄落入自己手中,日后定可称霸一方了。一时都是喜形于色。

    哪知梅独凛却只摇了摇头,淡淡地道:“梅某所求不多,一柄利刃足矣。”

    这铁精如此罕异,若只造出一柄兵器,实是暴轸天物,说来太也可惜,众人听了梅独凛这话,无不摇头叹息,有的更现出护嫉憎恨之情。

    陆长岐却不以为意,他是打铁匠出身,只管造剑,不问其他,何况材料是人家带来的,道具是人家赠的,自己如何能多置一词?他照着行规,点头便道:“掌门既然如此说了,老夫自需凛遵。”梅独凛微微点头,道:“好说,这就请庄主动手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更不打话,当下举起神锤,用力往那铁精敲打,只听咚地一声,铁精只凹下了一块,先前不论是宝刀宝剑,金银元宝,莫不一锤成灰,这铁精挨了神锤重击,却无碎裂之象,看来此物确实宝异非常。

    陆长岐提起神锤,正待要敲,却见铁精缓缓拱起,先前受击凹下之处,竟又恢复了原状。陆长岐吃了一惊,提起神锤,当场奋力一击,那铁精受了重锤,登又凹下,但过不多时,下陷处再次缓缓突起,模样一如平常。

    陆长岐抹去冷汗,他毫不死心,运起深厚内力,出锤如飞,一连敲了数十记,哪知他徒然敲得满头大汗,那铁精过不半晌,复为卵形,竟无分毫改变。

    众人心生赞叹,想道:“这神锤所向无敌,却也耐这铁精不得,看这两大名物同时现身,却要陆长岐如何料理?”

    陆长岐满身大汗,知道其中有异,他俯身蹲地,细看良久,叹道:“这铁精有展性,打它不得。”掩日走了过来,道:“庄主,既然这块铁精如此灵异,也许不需敲打,可以直接锻造。”陆长岐拍手道:“此言有理,正该如此铸造!”他吩咐弟子道:“你们几人过来,将这铁精抬起,放入天炉里。”

    众弟子答应一声,急急奔上前来,众人各抓一角,奋力往上一托,便要将铁精搬起,谁知这铁精重量着实惊人,饶那一众弟子连声呐喊,脸红气喘,那铁精却似生了根一般,全然不为所动。陆长岐沉思良久,他走上两步,拿起“雷泽刑天锤”,往那圆石一靠,霎时运起毕生功力,奋然道:“起!”

    内力到处,只见刑天锤靠着一股黏劲,竟将沉重至极的铁精慢慢吸起,贾无欺站在一旁观看,眼见陆长岐全身汗水直下,老迈的肌肉不住颤抖,他心下担忧,低声问道:“这位陆庄主这么大的年纪,还使得这般力气么?”

    一旁的庄中弟子听了他的问话,答道:“阁下莫要担忧!我等炼剑士不见奇珍异宝则已,一旦亲见,那便是拼了性命不要,也要将它铸成兵器。我师年岁虽老,但以此铸剑雄心而论,却与少年无二。”

    贾无欺点了点头,心道:“铸剑名为小道,其实与学儒求武之道无异,都是秉着赤诚,求其极致。我可不能小看了。”

    偌大的炼铁场寂静无声,只闻陆长岐沉重的呼吸声响,众人见他一步步地行向天炉,脚下踩出的印子却深达寸许,想来生平功力已发挥至极点。

    陆长岐走近天炉,炉口已扑出阵阵青红热焰,陆长岐内劲略松,已将铁精送入炉里。他抛下神锤,猛力扯动风箱,顿时间烈焰腾空,有如青龙般地从烟囱升上,一时高达十来尺,蔚为奇观。

    谁知那腾空火焰烧过一阵之后,忽地衰竭,好似热气给什么物事吸尽一般,只见陆长岐死命扯动风箱,就怕火焰熄灭,饶他内劲渐渐枯竭,那火焰仍无转旺迹象,却是越来越加黯淡。巩志见了这个情状,颤声道:“好一块铁精,倘若连师父也奈何不得,世间还有谁能降伏?”

    梅独凛见陆长岐渐渐软倒,当即道:“请陆庄主歇-歇,这等粗活何须高人下场?。”他目光一撇,霎时太冲剑派随行弟子俱跨步上前,就连丐帮、少林中的不少年轻弟子,也纷纷上前,接过陆长岐手中风箱。陆长岐兀自喘息不定,嘱咐道:“各位少侠小心,天炉锻造神物,定需旺火,可千万别让火焰熄了。”

    一太冲弟子颔首道:“请庄主莫要担忧,且看我派门人身手。”

    话声未毕,只听声声暴喝响起,霎时便已开始拉扯风箱,众人见太冲弟子下场已经开始拉风向,便也纷纷开始动起手来。两人各拉一只把手,雄浑内力到处,火焰又自腾空烧起,众人内力虽不胜陆长岐,但胜在人多,只见热焰直冲炉顶,足达数丈之高。众人见了这等异象,都是骇然出声。

    众人拉扯一阵风箱,浑身热汗都已被热气逼干,毛发更有蜷曲之象,足见炉边何等炽热,又过小半个时辰,不少弟子的脸渐渐惨白,显然真力有所不济。

    此时年轻弟子一同下场,两两配合,两人中只要有一位内力不足,火焰便生反应,果见火头又是慢慢落下。梅独凛与洛十诫对望一眼,都知此时已到要紧关头,决不能任凭火焰熄灭,二人飞身而起,取弟子而代之,奋起毕生气力,狂扯猛拉中,那火焰又自上升。幸得如此,才救了不少年轻弟子的性命。那些年轻人没有经验,如此使运内力猛拉一气,已到极致,丹田如火之焚,料来时候一长,不免身受重伤。

    陆长岐见众人气力渐渐不继,便道:“徒儿们,上前相助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梅独凛冷冷道。

    梅独凛请众弟子退开,他跨开马步,吸纳一口真气,双手轻拉把手,霎时之间,四周气流竟然转向,全数往炉口吸入。众人见他功力如此深厚,都是骇然变色。贾无欺心下又惊又佩,想道:“好一个梅独凛,内力果然了得,看洛十诫退隐之后,江湖上还有几人制他得住?”

    梅独凛见炉火转旺,当下吐纳几口,一声轻啸响起,猛地烈焰扑天窜起,火色转赤为白,这么一烧烤,天炉更是变为赤红之色,仿佛要滴下血来。陆长岐赞道:“好厉害!无愧是四大宗师之一!”

    众人只觉热气扑面,宛若盛暑,几名离炉口近的宾客,身上夹衫登即着火,两旁亲友急急跃上扑熄,众人见了这等惊人高热,都是急忙走避。岳沉檀见贾无欺额间发稍为高热所逼,已有卷曲之象,他心下不忍,忙将他拉离数丈,免得伤了身子。

    天炉越来越烫,慢慢地生出裂痕,贾无欺心道:“看这模样,只怕这天炉会支撑不住,可千万别炸开了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也怕天炉崩坍,便守在炉旁细心照护,不时以黏土封补,口中念念有词,好似在照顾爱马一般。众人见他对这炉子爱怜备置,都想到:“此人炼铁成痴迷,无怪被称为当代第一号炼剑师。”

    又过半个时辰,一轮银月已然升上,那赤红的火焰在黑暗中更觉猛烈,卓凌昭仍是一阵阵地扯动风箱,若非是此人的悠长内力,却要如何支撑这天炉日以继夜的焚烧?

    匆听陆长岐叫道:“小心!有东西要出来了!”众人闻书大喜,又急急围拢过来。陆长岐取出神锤,快速绝伦地往炉口一仲,霎时之间,取出一段五尺长的钢片,众人见那钢片亮晶晶地甚是耀眼,纷纷大叫道:“天下第一剑!”

    那钢片虽然尚未打就,但赤眼望去,已觉锋锐至极,谁知陆长岐随手一扔,道:“不对,不是这玩意儿。”他虎吼一声,又急急往内探索。

    旁观众人见他无端扔掉钢刀,无不感到惊讶。玉川子借过火钳,拾起地下那段钢片,只见刃口生出森森寒气,怕已是罕见的宝剑,他提起佩剑,往那段钢片一挥,当地一声轻响传过,佩剑竟已断成两截。众人心下骇然,寻思道:“这陆长岐眼界也太高了些,竟连这等神兵利刃也不要,他这么大方,不如给我好了。”

    贾无欺、岳沉檀等人见识不凡,自不会为之分心,心中都想:“看陆长岐如此挑剔,一会儿炉子里烧出来的名剑,定是风华绝代、震古铄今,只不知到底锋锐成什么模样。”

    只见陆长岐连着取出三段钢片,都是看也不看,迳自往地下一扔,他又搜寻一阵,忽地哭道:“天炉啊天炉,我龙渊山庄被你害得好惨,二十年来不见天日,你生性如此狂傲,谁知真的给你玄铁神钢,你又不能造出好剑,你……你对得起我吗?”

    众人听他哭泣不止,心下都是讶异:“这陆长岐终于疯了,这炉子不过是死的东西,他怎会对之说话,还来个哀哭不已?真是奇哉怪也。”

    陆长岐惨嚎不止,忽地狂叫一声,便往炉内窜去,竟要以身殉炉,岳沉檀眼明手快,霎时人影一闪,已将陆长岐挡了下来。陆长岐兀自挣扎不休,喝道:“你放开老夫!这“洪武天炉”造不出神剑,老夫焉有颜面活在这世上?”

    岳沉檀摇首道:“神剑能否降世,自有缘法,阁下不必逆天而行。”

    二人说话之间,忽听天炉喀喀作响,炉身竟是震荡不已,火焰窜劲,直从炉壁上穿透出来。陆长岐面露喜色,将青衣秀士推开,颤巍巍地走了过去,大喜道:“好啊!你终于听懂老夫的话了!快……快……快造剑出来……”

    那天炉似乎懂得陆长岐的催促,震动地更加猛烈。陆长岐凝神细观,霎时之间,双眉一轩,似看到紧要处,他取出神锤,炉面上一敲,喝道:“神剑降世!”

    锤炉相碰,火光闪过,只听轰隆一声巨响,“洪武天炉”竟尔爆裂开来,众人只觉一阵炽热至极的热风扑面而来,卷起一阵风砂,良久不止。

    梅独凛见天炉已碎,便自放脱风箱,走向前来,问道:“陆庄主,这就成了么?”陆长岐眼中生出光华,凝视着破裂的巨炉,道:“正是,“洪武天炉”无愧付托,已为阁下锻造出绝世神剑。”梅独凛哦了一声,问道:“神剑已生?这柄剑不必再行敲打琢磨?”

    陆长岐指着炉口,道:“神剑天物,不必人力多加一指,阁下看了就明白。”

    两人说话之间,炉中生出冷列寒气,炉火原本炽烈无比,被这寒气所激,竞尔黯淡熄灭。梅独凛面露惊叹,道:“这寒气好生了得,莫非是神剑上生出来的么?”

    陆长岐点头道:“我龙渊山庄故老相传,说此地风水奇佳,只要能聚集天地灵气,如意八宝砂便能造出一柄唤做“擒龙”的神剑。倘若今日有缘,这铁精吸收天地灵气之后,说不定能炼出这柄“神剑擒龙”。”梅独凛喃喃地道:“神剑擒龙?那该是什么样的宝剑?”

    众人心中也是暗自猜想,寻思道:“这天炉生出的断渣都算是罕异的宝贝了,这“神剑擒龙”到底是怎么个了得法?”

    此时炉火已灭,已能往内看入,有人指着炉壁破孔,大声惊叫:“大家看!好多剑啊!”众人急看炉内,只见火光黯然,宽阔的炉中倒插着十来柄兵刃,或长或短,宽窄不一,全都生出森然寒气,却不知哪一柄才是“神剑擒龙”。

    玉川子点头道:“这些兵器既是“铁精”所铸,把把都称得上绝代名剑。”此地汇集无数奇门异宝,炉是“洪武天炉”、锤是“雷泽刑天”、铁是“梅山铁精”,再加上这位一代名匠陆长岐的绝世手艺,自该荟萃出一柄震动古今的神兵。

    众人见炉内晶莹璀璨,无数神刀宝剑都倒插在地,这些利刃只需加上剑柄,便都是江湖人人垂涎的宝剑了。众人本骇于“翔鹰”、“赤龙”的大威力,待见了真正罕异的宝剑利刃,又觉先前那两柄兵器算不上什么。料来只要从炉中取定一柄,日后开山立派、扬名立万,都是指日可待。

    陆长岐见众人各有艳羡之意,当下冷笑一声,道:“众位莫看这许多宝剑,其实真正称得上希罕的异宝,却只有那柄“神剑擒龙”。梅掌门,神锤是你找出来的,铁精也是你带来的,这柄剑自当归属你有,请你去取出来吧!”